陳獨秀書法墨跡欣賞
陳獨秀(1879-1942),新文化運動的發起人和旗幟,中國文化啟蒙運動的先驅,五四運動的總司令,中國共產黨的創始人。原名慶同,官名干生,字仲甫,號實庵。安徽懷寧(今屬安慶市)人。
陳獨秀不僅是國內外著名的政治家、社會活動家、教育家、文字學家、音韻學家,論著頗豐的學者,同時也是一位碑帖兼寫並有理論研究的書法家。
家藏陳獨秀的《甲戌隨筆》及其他零稿,因涉及文字學的研究,文稿中夾雜著眾多的大篆、小篆結體,表現出的書寫風格是多種的,行、草、隸、篆樣樣可觀,皆能達到純熟自如,有著鮮明的個人風格。我尤為珍愛的是先生手書的一頁《三體石經》,據考是陳獨秀晚年作品,寫於四川江津。
陳獨秀不以書家名世,但他在書藝上卻有獨到的見解。他認為寫字如作畫一樣,既要有天分,也要有功夫;功夫鍛煉內勁,天分表現外秀。字要能達內勁外秀,那就有點樣子了,即所謂「中看」了。庸人寫字,只講究臨摹碑帖,難免流於笨拙;有點才氣的人,又往往不屑臨摹,寫出字來有肉無骨,兩者都難達妙境。就其觀點,他曾對著名書法家沈尹默的書法提出過批評。陳獨秀曾見到沈尹默寫的一首詩,對沈說:「詩很好,但字則其俗在骨。」
陳獨秀在當時所以敢批評沈尹默的字,是因為他也喜歡書法,並下過功夫,說的是內行話,深中肯綮,因此沈先生才心悅誠服。不過,事隔多年以後,陳氏對這位「勤奮練字」「書法面目從此一變」的沈先生的字看法並沒有改變。他在1941年4月16日給台靜農的信中說:「尹默字素來工力甚深,非眼面朋友所可及,然其字外無字,視三十年前無大異也。存世二王字,獻之數種近真,羲之字多為米南宮臨本,神韻猶在歐褚所臨蘭亭之下,即刻意學之,字品終在唐賢以下也。」從此簡短的文字中,可以看出陳對中國書法史的研究有一定功底,言簡意賅。我是很喜歡沈尹默先生書法的,究竟陳的評價是否正確,不敢妄加評論。但是「字外無字」一說尤為深刻,其意耐人尋味。
至於陳獨秀與書法的淵源,要追溯到他的幼年時期。他在《實庵自傳》中回憶:「……至於寫字,我喜歡臨碑帖,大哥總勸我學館閣體,我心裡實在好笑,我已打定主意,只想考個舉人了事,決不願意再上進,習那種討厭的館閣字做什麼!」他的嗣父陳昔凡(衍庶)在官宦之餘猶雅好金石書畫,崇尚鄧石如、劉石庵、王石谷、沈石田,自顏其居日「四石師齋」。陳獨秀的外孫吳孟明先生曾送過我衍庶先生書法照片,觀其書的確很有功力。陳獨秀生長於這樣的家庭,有充分的文史熏陶、古文與書法的訓練也是很自然的。他受嗣父的影響,在日本留學時,人們即說他「也是搞漢學,寫隸書的人」。「搞漢學」是指他當時已經開始研究文字學了。馬一浮先生回憶說:「不論做詩吟月也好,酒足飯飽也好,有事無事,仲甫先生他一個人,總要每天寫幾張《說文》上的篆字,始終如一,比我們哪一個人都有恆心些。」亦鍾情於漢隸的台靜農先生也有回憶說:陳早年喜歡書法,並用功於篆字。陳中凡先生亦曾深情地回憶說:「獨秀先生認為中文系老師若不通文字、音韻是要誤人子弟的。還要求我們苦練書法,說這是民族國粹啊!」
由此,陳獨秀《甲戌隨筆》及其他零稿中,夾雜著眾多的大篆、小篆結體,表現出的多種書寫風格,行、草、隸、篆樣樣可觀,皆能達到純熟自如,也就不足為奇了。
陳獨秀在書法實踐和理論上儘管有很深造詣,但他從未將自己作為書法家來對待,也沒有類似康有為晚年以寫字為生的經歷,即使晚年以文字研究為專業工作,也未曾將寫字作為謀生的手段(憑名氣和水平當時他是完全有這個條件的)。凡有人求書時,他總是滿足求者的要求。